2014年6月5日星期四

Episode TWO - 4 - 审讯室の重逢 (下)

 

 

只有灭亡才能带来救赎,

只有绝望才会创造奇迹。

 

「诸神之黄昏——将世界导向毁灭,罪孽深重的希望。 你,可要承担这份名为救济的罪咎?」

 

——等自己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淋漓的鲜血溅喷在自己的脸和手上,

已分不清楚这些血是从什么时候的谁沾上来的……

只觉得那冰冷的液体似乎在灼烧着自己的身体,像鬼魅一样将自己给勒得透不过气。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原以为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让我获得苏醒的力量?

 

为什么,就不让我随他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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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痛… 痛啊! 雷霆姐!! 」

 

熟悉的叫声陡然从白衣男子的口中发出,冲击着雷霆的耳膜。

 

在短暂的沉默之下缓缓松开了双手后, 她紧缩着肩膀,垂下眼角等待前面的人转过身来。

 

「雷霆姐…」

 

再次被那股轻柔、平稳、还残留着少年味道的嗓音呼唤名字时,雷霆不禁全身震了一下。

 

试问,有多久没听到那孩子这样称呼自己了?

 

 

——这一定是幻觉,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白衣男子笔直着身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雷霆深深呼吸了一下后,慢慢抬眸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男子的脸孔。

 

他有着一双让她怀念的,像朝露一般清澈的碧绿瞳眸。

苍白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英挺的鼻梁下,微微张开的嘴唇在努力调整着气息——跟昔日那个不习惯战斗的孩子越看越相似。

 

上身纯白的衬衫有些湿,汗水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出来,让烟粉发的女子能隐约见到他纱布底下那已稍微裂开的伤口。

 

一阵莫名的心碎感狠狠袭来,如同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一样疼。

 

雷霆像是快窒息了一般注视着他,而对方那双在银色刘海下的眼睛也正浮现心痛的神情看着自己。

 

二人对望了好一阵后,女方才以颤抖的声音开口:「霍…霍普…?」

 

「雷霆姐…」 男子露出欣喜的笑容,右手往她有些红肿的左脸颊伸了过去。 但雷霆却轻轻摇头拒绝了他。

 

「不可能……」 由喉咙深处发出深沉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询问:「霍普…? … 真的是你吗

 

实说,她已经起了戒心。

每看见银发男子向她挪近一步,她就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并对他投以怀疑的眼光。

 

认得我了吗 霍普一副受伤的表情低下头。 … 也难怪,毕竟已将近十年没见了……」

 

雷霆心神一震,憔悴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更令人怜惜。

 

… 十年? 那、那你现在…?」

 

……今年二十四岁,虽然还没过生日……」

 

「这… 这不可能啊……! 」 烟粉发女子摇头嚅嗫,颤抖的声音里带着至今未曾听过的软弱。

 

「你不是已经… 已经……」雷霆欲言又止。

 

见她情绪有些不对劲的霍普心疼地伸出手想安抚她。 「雷霆姐,你怎么了…?」

 

「别过来!!」 雷霆突然叫出声,手上的空气枪重新举向霍普。

 

「你不可能是霍普… 这不可能的! 因为霍普已经… 已经死了啊…! 被我… 亲手杀死的——

 

 

——诶?

 

雷霆后半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瞬时让银发男子的嘴角僵住。

 

一股难以言语的不安猛地流过心头。 两人有好一段时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审讯室内渐渐蔓延开来的压抑气氛。

 

 

「在… 在说什么啊?」霍普深深蹙眉,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瞧见那瞠目结舌的反应,雷霆那身为军人的直觉早已看出对方并不是装出来的。

 

其实,自从他在那一夜突然为自己挡下枪击的瞬刻起,她就打从心底认定这位“似曾相识”的男子并非敌人——不过也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的记忆中,曾经承诺过要守护的那个孩子。

 

踌躇了好一阵后,雷霆才卸下戒心,徐缓地把枪移开。

 

用复杂的眼神凝望着霍普的同时,她脑袋里又一次掠过那一夜的事情经过——

 

 

——新的水晶神话即将开始,将仇恨与悲叹化作力量。 就用这份绝望去拯救世界,如今才是怒火之日的到来!

 







「憎恨, 让憎恨来增强内心的力量。」

 

「透过这愈发惨痛的叹息,醒来吧! 快!化身诸神之黄昏,引导神的觉醒,将我引向光芒。 」






……是我。是我被选上,变身为诸神之黄昏的。

 

在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悲鸣之时,喊着我名字第一个冲上来阻止的,是年仅十四岁的霍普…

我还来不及喊别靠近我这四个字…

那孩子的心脏,就已被我那锋锐的尾巴给深深刺入——导致当场吐血身亡。

 

在深沉的黑暗当中,我依稀听到大家发出尖锐的哀嚎声,但是手脚却不听使唤。

只能像暴走的大魔兽,带着杀戮之意昏沉沉地看着自己亲手把重要的伙伴一个一个给杀死……

 

继霍普之后,我失去理智般的对试图让霍普复活的萨兹和班尼拉发动攻势——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救人之前,就已先一步死在我的尖爪下。 完全没人能阻止我,就连队伍里面最耐打的芳和冰雪也一样……

 

二人即便使尽了全力,也只勉强坚持了约十几分钟才精疲力竭的倒下爬不起来……

 

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是已经变回人形的模样了。

 

刺目的鲜血沾满着全身。

墙上血迹斑斑,地面血海蔓延,身边躺着五具早已断气的同伴尸躯。

 

至于之后的事情是怎样的——我不记得了,也不愿去想起。

只是好恨自己,恨透了!

 

那是一场动心骇目的经历,我从来不曾与死亡如此接近。

但这样千钧一发活下来的自己,心里却没有涌现任何欢喜和安心。

反而只有绝望的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

…………

………………

……………………

 

雷霆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双手,断断续续地述说她惨痛的回忆。

 

这让过度惊愕的银发男子倒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无法接受刚刚所听到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的啊…!

 

银发男子一迭连声,反复摇头踏前两步。 然而雷霆也下意识的跟着后退两步,直到背部抵上冷得刺骨的墙壁之时,微颤的双手蓦地被对方紧紧抓住,放在他双颊边。

 

看着我,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空气枪掉了下来,地上紧接传来一阵金属掉落的声音。

原本该紧张着滑落的武器,但烟粉发女子却因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整个原本紧绷的神经都顿时放松了下来。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眼神了。

 

满是伤痕的手指轻轻划过男子成熟的轮廓,冰凉的手掌心静静地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

 

雷霆屏住呼吸感受着由指尖传过来的温度,渐悟到霍普确实是活着的。

 

——好温暖。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事情不是那样的啊!

 

 霍普将雷霆那已凉透的手从脸上拿开,转而紧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搓揉,试图让她更温暖些。

 

那个时候! 变身成诸神之黄昏的明明是芳姐不是你啊!

 

 

正确来说,是芳姐先变身一次试图摧毁孤源…… 但她失败了,由我们大家一同合力才成功打倒了祂。 可是茧因失去了『法尔希』的力量,突然从空中坠向大地,班尼拉和芳姐在这时候才逼不得已一起变身成诸神之黄昏冲进火焰之海,然后用残存的力量化为水晶柱来支撑茧……

 

 

——咦? 等一下……

 

打败孤源之后,失去力量的茧陷入世纪未曾有过的大停电。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当中,我们大家都像是被什么吸着,不断的往上空漂浮……

 

只有班尼拉和芳姐留下,一同牺牲自己来阻止世界的崩落。

至于冰雪、 萨兹还有我都因为完成了使命,渐渐开始水晶化——而那时候的雷霆姐呢……?

 

奇怪了……

 

 

霍普忽然间觉得记忆里的影像产生紊乱。他右手用力按住额头,只露出半边脸焦虑的说:

 

我明明记得… 那个时候,我还曾经抓过你的手一起向上漂的…… 而那之后,你明明也有跟我们一起回到大脉冲的陆地上,一起从水晶体苏醒过来的…… 这是肯定的事情,可为什么我却想不起那段过程来了? ……雷霆姐你… 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突然消失的…了……?

 

有… 这么一回事?

 

 雷霆一脸呆愕。 显然这是自己第一次这么听说关于茧坠落的事情经过。

 

可是这跟我所经历过的不一样啊……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霍普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冰雪和萨兹所给的结论是你跟着班尼拉她们一起化为水晶柱支撑着茧…… 但不对呀! 我的记忆又为什么会跟他们不一样? ……对了… 雷霆姐,你还记得你曾经留下那把匕首吗?

 

匕…首……?

 

粉发的女子露出一副愈听愈糊涂的神情。

 

打从她在那实验室内醒来那一刻,就已经发现全身上下除了颈边的闪电形项链还在之外,其余的私人物品早就不知落到何处了。

 

她沉默着摇头,以作回应。

 

果然… 连这段记忆也没有吗? 霍普再次按住额头垂下肩,声音比平常还要低沉。

 

不是的…烟粉发女子有些心疼地跨前一步,伸手去抚摸他的弯臂。

 

只是你所说的一切,都不像是我脑海里该有的记忆啊…… 我……

 

 ——呃!!

 

雷霆说到一半猝然感到一阵昏沉,没办法继续。

 

霍普见她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随即担忧地问道:……雷霆姐…? 你没事吧…?

 

我没事… 粉发女子轻轻摇头。

 

怎知语音刚落,又一阵眩晕毫无预警地袭来。

这一次,她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倏然四肢无力地瘫坐到地面上。

 

雷霆姐!!霍普立即蹲下身扶住她。

 

你还好吗? 这… 你… 你的身体怎么比刚才还冷了……?

 

呃… 抱歉…霍普…雷霆一脸痛苦地捂着脑袋:我突然觉得头很痛… 今天可不可以就先说到这里……?

 

 

不知为何,越是听到更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心里就越是翻起一阵阵极为不安的波浪。

 

一片混乱的脑子里,塞满着各种难以释怀的思绪,让自己有如精神分裂般的难受。

 

嗯… 我知道了。 对不起,让你造成压力了…

 

霍普心疼的攥紧拳头,看见女子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心里更是难受。

 

接着过了好久,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奇妙气围弥漫在空气中。

其实二人都知道的,事情正以不合理的形势发展着… 只是两人都实在没办法解释当中的疑点。

 

假设雷霆并不是跟着芳她们一起待在水晶柱里面——为什么会保持着『水晶人像的姿态,困在离水晶柱甚远的斯里亚湖泊底下的隧道内?

 

明明其他人都在那不久之后就苏醒过来了——为什么只有雷霆一个人继续沉睡,而且一睡就睡了长达九、十年之久?

 

这太奇怪了,仿佛一切的论点都被否定。

 

 

——『记忆』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让人恐惧的字眼,脑海里涌现的不同画面又潜藏着些什么?

 

彼此间的记忆,究竟是谁的遭篡改?

 

 

※※※

 

 

もう——! (真是的) 都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学长怎么还不出来啊?

 

艾莉莎捏着通讯器在审讯室外地来回踱步。

已经不知道敲了几次门,喊了多少回霍普学长了…

但房屋内仍是什么反应也没有,这让她暴躁如雷的再次踹了一下门。

 

艾莉莎你别吵了好吗? 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蹲坐在墙边一处的纪恩纳闷地瞪着她。

从刚才,他就一直试用通讯器联系房内的主任,可是偏偏事与愿违——霍普根本就没接听。

另方面也因为自己联系不到蕾佳,不清楚她目前的处境如何,所以现在的心情超级烦躁的。

 

……再说,你稍微为我们第一小组顾下形象好吗?  阿卡德密院长和利古迪先生都在呢!

 

纪恩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用眼神提醒着艾莉莎别惊动了待在监视房内等候的两位高层。

 

女子的一声转身环视四周。

 

不知不觉中,廊道上已经聚集了十多位同组的研究员,还有二十几位警备军,目测人数还会再增加。 大家都是因为听到“法尔特斯塔”突然拉响的警报而纷纷赶过来的。 连原本待在会议楼开会着的院长和利古迪也一样,在收到了消息之后,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搭飞空艇赶到这边来了。

 

然而,遗憾的是大家都没办法了解审讯室内的动静。

院长也在听完纪恩与艾莉莎的报告之后决定不打草惊蛇,选择静候观察。 为慎重起见,他还特地安排了一定数量的警备军在室外待命。只要里面的人一旦打开门,就以解救人质——埃斯特海姆主任为优先目标,之后再见机行事抓住水晶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平淡的流逝,众人渐渐失去了当初应有警戒心。

待在非前线的警备军们都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聊了起来。 再经过了三百秒的空白等待后,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备军队长卸下头盔,无聊地抠鼻子打哈欠凑到正蹲坐在角落的艾莉莎和纪恩的中间,指头利落的把鼻屎弹开后,慵懒地开口:

 

啊咧~ 啊咧~ 我说…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里面还是那么静… 埃斯特海姆主任其实该不会已经……

 

说到一半,面无表情地做出个割颈的手势:……被杀死了吧?

 

原本故作轻松地玩笑,却让纪恩瞪大了眼,慌张地揪着这位金发青年的的衣领低声吼道:

 

凯司.多迷尼克! 拜托你说话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什么玩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凯司眯眼对着纪恩的反应贼笑几声:这不好吗? 我就看你们气氛那样沉重…… 想开个玩笑舒缓舒缓一下啊~

 

这一点都不好笑!

 

纪恩松开手,扭头摆个无奈的表情。

不由得对这位曾经被『水晶人』突袭——然后吓得尿裤子的警备军分队长的实力抱有怀疑。

 

…我说你在执行任务时如此松懈真的好吗?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晚没被水晶人给杀死算了… 还留在这里吓人啊!

 

嘿嘿!我福大命大~ 才没那么简单挂掉的!

 

凯司神气地用鼻孔喷气,接着带着毫无紧张感的语调,像个大哥哥似的拍了拍纪恩的肩膀。

 

……怎样? 稍微恢复点精神了吧?

 

吵死了,滚开一边!  

 

啧~ 好冷淡哦~ 那艾莉莎呢?

 

凯司准备好随时被揍的心情转头看另一边的短发女孩,但却意外的发现她面如土色。

 

呃… 艾莉莎…? 你怎么了? 喂喂…… 双手在她脸前挥挥几下,却不见女子有任何反应。

 

……被… 杀死了……? 学长他…… 被杀死了…吗……?

 

艾莉莎颤抖地抱住双膝坐在地上,失去光彩的眼眸早已经变得深邃漆黑。

 

纪恩闻声转过头来探个究竟,结果一看到金发女孩那不对劲的表情就顿时坐直身子大叫:

 

糟了… 凯司! 你的玩笑开太大,触碰艾莉莎的底线了! 对她来说,有关霍普主任一切不吉利的话都是禁语啊!

 

 

啊……?

 

果然不出纪恩所料, 艾莉莎一副快哭地霍然起身,迅速抢了凯司腰间的枪然后挤开人群,直奔向审讯室的门前。

 

我不要——!

 

喂!! 艾莉莎! 冷静点!!!

 

预料到艾莉莎即将对门开枪的纪恩飞也似的追上,慌张地伸出双臂从后制住她的身体。

 

凯司也顺势跑了过来,不过却在半路不小心滑倒摔伤——然后以流着两行鼻血的滑稽模样,还有半跪的不雅姿势抱住艾莉莎的大腿哭喊着:

 

喂喂喂! 我开玩笑而已… 不要冲动啊!

 

怎料在金发女子开枪的前一刻,门就遽然被打开了!

三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惊呆地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霍普。

 

同一瞬息,待在最前线的警备军团也顷刻间围成半圆的阵形,高高举枪包围着他们。

 

等等! 请别开枪!!

 

霍普仿佛已经预料到门外会有埋伏似的,一打开门后就举起双臂高声喝着。

而警备军们也因为没见到水晶人的身影,于是在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完全没有人敢胡乱开枪。

 

 

雷霆姐,等我开门的时候,你一定要躲在我的背后。 千万别露出任何空隙,知道吗?

 

——多亏有霍普之前的一番建议,才能让二人在紧要关头时躲过被枪击的可能性。

 

 

雷霆屏住呼吸,静静地靠在霍普的身后。

虽然身前的男子没有冰雪一般高壮的身型,但那宽阔的肩膀,还有身形的高度… 却能刚好地挡住藏在背后的自己。

 

烟粉发女子缓缓抬头看着他,男子后颈边的银色发尾湿漉漉的,在他用力说话的同时掉了几颗汗珠下来,隐隐透着一股稳重又可靠的气息。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衬衫也紧贴在背部,粘粘腻腻的,却不让她觉得讨厌,反而还让自己感到一丝安心。

 

嘴角不知觉地微微翘起,雷霆心里突然有种暖暖的微妙感一闪而过。

 

——明明以前都是我保护你的,现在居然轮到你保护我了呢!

 

 

大家千万别开枪!! 请把枪放下!

 

虽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但霍普仍保持一贯凛人的气势地大声命令。

这让对面的警备军团犹豫着该不该顺从他的话,大家都一副拿不定主意的表情互相对看。

 

双方在紧张的气氛下互相对峙,使夹在中间的三人组感到尴尬至极——纪恩绷着一张快冒烟的红脸,有那么一瞬间多想直接撞墙死掉算了… 而鼻血仍流个不停的凯司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大家把枪放下吧。

 

僵持了片晌时间,一声低沉有力的男音从监视室内传来。 阿卡德密院长在利古迪的陪同下走出房间

他用眼睛上下扫视被警备军团包围的那几个人,在确认了霍普安然无事后,冷静的问:

 

她人呢?

 

霍普吞了吞口水,然后徐缓移开身子——露出身后一位遍体鳞伤、身心俱疲的烟粉发女子。

一看到引发『那夜恐怖行动』的元凶后,众人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纷纷都像看到怪物般的后退几步。

 

雷霆默默的低下头不说话。 被监禁的这段日子里,早已让她习惯了那样的目光。

只不过没想到再一次被这样对待时,心里还是会觉得非常不滋味…… 恍惚间,一只右手环过她的肩膀,她在下一秒整个人被揽进银发男子的怀里。 雷霆惊吓的抬眸,却只看见霍普满脸愤懑地说:

 

大家有必要这样害怕吗? 请看清楚! 她跟我们一样都是个人类啊! 而且已经受重伤了,根本就不会伤害大家… 你们露出这种反应,到底有没有想想她的感受啊…?

 

这…… 众人的眼神中依然充满着恐惧,除了害怕的互相对视和后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 学长……艾莉莎从纪恩和凯司那里挣开出来,感到难以启齿地小声说:

 

她… 她明明破坏了第一研究所,还袭击了我们的人… 虽然那一夜的死亡率是零,但… 但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还没从昏迷中醒来…… 甚至还有些伤者可能会终生残障… 她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你却还说她跟我们一样,这实在是……

 

也许是顾虑到说太多会招来祸事, 艾莉莎说到这里就没敢继续下去。

 

微惧的眼神偷偷觑了一眼当事人,却诧异地发现她懊恼般的低头模样。

 

……对不起……

 

细碎又嘶哑干涩的声音忽然从玫瑰发色的女子嘴里发出。

雷霆抿着嘴唇跨前一步,弯下腰向前面的所有人深深鞠躬。

 

真的… 非常对不起……

 

拳头捏得紧紧的,就连指甲戳破了掌心也不觉得疼,只希望自己的过失能被人们原谅。

然而在一片沉寂里,始终没有人愿意开口接受她的道歉——不,应该说众人都被她这身动作震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了。

 

霍普见到她这般落寞空虚的背影,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他跨出两步扶起她的肩膀,柔声道: 雷霆姐,别这样… 这并不能完全怪你啊…… 不如,就让我跟大家解释吧……

 

说完,他语带冷静地转身看向所有人。 其实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

………………

…………

……

 

哦…? 你的意思是说…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茧坠落事件』的之前,并不知道『圣府』其实已经瓦解了,所以才会敌我不分的袭击警备军?

 

在灯光明亮的监视房内,院长扬起他的粗眉毛,不可置信地听完霍普的解释。

有关水晶人会袭击警备军的理由,还有两人之间那谜样的不同记忆——霍普都详详细细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了,没有一丝隐瞒。

 

是的… 由于我们现在的军服是沿用于『圣府军』的制服,会让她造成误会也是难免的。 毕竟她水晶化后,与世隔绝了相近十年的光景,再度醒来后对时间线产生了混乱… 当时看到凯司.多迷尼克队长的装扮自然以为是被『顺服法尔希的圣府』抓住了。 于是在逃亡期间,才会不惜跟多位警备军作战……

 

原来是这样……

 

利古迪瞄了眼站在门边的凯司的军服,然后再以恍然大悟的口吻说道:

 

啊啊~ 说起来,那时候停电了… 确实很难留意到军服上的『阿卡德密』徽标,不知情的人会认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正是如此! 霍普点头。

 

而且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由于我们看到她袭击了警备军,就私定认为她是背负着新使命的『路希』… 结,结果没调查清楚,就对她施出那么残暴的逮捕行动了……

 

唉…… 如果当初能早一点查清楚的话,也就不至于把误会搞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最后还导致两败俱伤。

 

利古迪忍不住深深叹气,接着把目光移到坐在角落休息的女子身上。

 

……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雷霆……

 

嗯? 原本还在低头养神的烟粉发女子闻言后抬起头。

 

用疑惑的眼神与长发男子对视了几秒钟——当自己这才发现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是过去的『骑兵队上尉』的时候,苍白的脸上不禁露出小小的讶异。

 

 

房内的气氛随之缓和下来——

除了一小部分的相关人员被召集进来以外,其他不相干的警备军都被下令站在廊道上待命。

 

霍普见到大家渐渐对雷霆的误会解开之后,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再一次转头看着待在角落的人。雷霆正用着一条大大的米色毛巾包裹住自己,安安静静地抱膝坐在椅子上。

明明已经累得随时都会倒下了,但她坚持不盍眼的模样实在让自己觉得又可爱又心疼。

 

看了这幅情景的霍普仿佛在心里决定了什么似的。 他紧紧握住拳头,极为认真地把脸转向院长:

 

院长… 我刚才和法隆小姐谈过了,她表示愿意配合我们第一小组,为研究计划而进行人体实验。 但是那个… 我,我很抱歉现在的我还夹带着一些私人感情…… 但我实在不认为将她继续关在这种地方是正确的! 法隆小姐是我们十分珍贵的实验对象,而且还是曾经跟我一起拯救过茧的重要伙伴之一,我不忍心看着她被当怪物般的监禁在这里… 于是,我……

 

 

银发青年顿了顿,低头弯腰请求:我慎重的希望院长能安排个像样的住所给她……

 

 

住所?院长扫视四周,一想到底楼还关着大量的尸骸和魔兽时就无意识地拿出手帕捂住鼻子。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给人住,我当然也赞成让她搬到别处去。  只不过…… 你认为该让她住在哪里? 我想你也知道,她需要一个监视者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会比较安全吧?

 

院长双肘置于桌上,毫不掩盖地把当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别有用意地这么说。

 

霍普已听出他仍对雷霆抱有怀疑之心。 已经到了这地步,冒然再给他添加不信任感绝对不是上上之策。 因此他只好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立即开口:

 

这,这点请您放心! 我已经想好让她住在一个… 绝对能让第一研究小组监视得到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霍普倏然停下,然后缓慢地把脸转向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金发女子。 所以… 艾莉莎……

 

……哈? 纳尼?? だめ——! 絶対だめ——!! (不行!绝对不行!! )

 

艾莉莎似乎已经猜到霍普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她毫不迟疑的瞪大眼睛高声反对。

 

学长你别开玩笑了!! 那天晚上我可是差点就被她杀了耶! 我… 我怎么可能会愿意跟她住在一起啊!!

 

艾莉莎天生胆大又草率的性格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无视了高层的存在。

她先是用极不友善的神色瞥了眼角落的雷霆,然后双手再强势地摆出大大个叉,激动的摇头…

而后者则是静静地歪过脑袋不发一语,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她——

 

可是… 艾莉莎……

 

~~金发女子发出呻吟,双手捂住耳朵任性地跺脚。

 

即使是霍普学长的请求也不行! 她明明是个实验对象,就该乖乖地住在实验室里啊! 反… 反正我的宿舍不欢迎她! 我们整个女子宿舍区也不会欢迎她的……!

 

 

房内随之陷入一片沉寂。 尽管艾莉莎的语气十分恶劣,但在场的多位研究员都不得不认同她。

因为经过那一夜的事情后,实在没人愿意跟这位『恐怖袭击者』住在同一屋檐下啊……

 

霍普无奈地将视线移到其他人,在场的另外六位女研究员也仿佛害怕会遭点名似的,全部都一字排开,默不吭声地低头不敢正视他。 这不禁令他更加失望沮丧——

 

仕方がないですね…… (这真是没办法呢……)

 

万般无计之下,霍普深深叹气地转而再次对院长低头弯腰:

 

院长,请您容许我第一次做这般任性的要求…… 我,希望你能特别准许让艾克蕾尔.法隆小姐住进我的宿舍里,就由我来亲自监视她吧…!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请求,在场的各位再次陷入一片窒息般的沉默中。

 

就连当事人——雷霆也感到非常意外。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到晴天霹雳的艾莉莎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纠葛,紧紧抓住霍普的手臂大喊: 不…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这… 这怎么行呢!! 学长… 你平时都一直禁止我进出男子宿舍区的,现… 现在怎么这样轻易就让这… 这来路不明的女人跟你住在一起啊??? 我反对!! 我坚决反对!!

 

艾莉莎!!她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 ……对我来说,她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

 

原本只想单纯地反驳艾莉莎而已,但霍普不由发出的声音却激昂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听到这句话的雷霆也微微一震。

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若有所思地觑着霍普,说不出话来了——

 

嗯…… 亲人吗?

 

利古迪环手抱胸深吸一口气。

 

的确,我记得雷霆… 不,法隆小姐在以前就一直把霍普君当成弟弟般细心照顾…… 而阿卡德密的住宿条件其实也相当宽容的,偶尔不也有接受亲人暂时寄住的例子吗? 更何况埃斯特海姆主任所居住的地方是上级公寓,与一般的研究员宿舍有所区别…… 没记错的话,去年第九研究小组的沃特主任与教学区的女教授结婚后,不也住在一起了吗?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不妥的啊!

 

可… 可是… 这太奇怪了啊!

 

艾莉莎仍不死心的嚷嚷,眼神中充满浓浓的抗议。

 

他们又不是夫妻,也没有血缘关系,就这样让他们住在一起太奇——

 

艾莉莎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恩用手捂住嘴巴:别闹了! 艾莉莎!

 

神速地朝霍普使了使眼神后,纪恩用力抓紧艾莉莎的肩膀然后大声说:

 

水晶人… 不,艾克蕾尔.法隆小姐现在的记忆还不稳定,体内还蕴含着不确定的『第五种碱基』,时时刻刻都潜藏着危险…… 你认为除了霍普主任以外, 还有谁能胜任这份监视的工作啊?

 

虽然言论上有些话会伤到雷霆,但多年以来的默契已充分让霍普听出纪恩是故意借题发挥,特意说给仍犹豫不决的院长听的。

 

银发男子偷偷窥观座位上的中年男子。

果然没令自己失望,院长在听完纪恩的发言后,原本紧绷的脸部表情都为之一变。

 

……说、说的得有理… 除了埃斯特海姆主任,确实没有其他人能成功制服水晶人。 我原先还以为莱恩斯主任能有办法,但结果还是计算错误了呢……

 

……既然院长不反对,那就暂时这么说定吧? 利古迪手托着腮附和道: 毕竟,这是份非常机密的研究计划,让法隆小姐长期住在显眼的实验室里也不怎么妥当啊……

 

忽地,利古迪了一声,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拳头击掌,饶有兴致的提议:

 

如果是担心法隆小姐以一个『实验对象』住进宿舍区会招来外界的怀疑…… 不如,就干脆让他们以姐弟的身份住在一起比较容易隐瞒实情,您意下如何?

 

……哦?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呢。 院长挑起一边的眉毛,颇满意地点点头。

 

确实,如果是近距离相处的话,对研究方面也比较方便… 你说对吧?  埃斯特海姆主任?

 

…啊……嗯!

 

 霍普因利古迪的提议而陷入短暂的失神状态中,一时间无法好好回应。

 

我、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有关法隆小姐与我之间的不同记忆,还有那个不明的碱基…… 我想,透过日常生活中,应该多多少少都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吧……

 

 

嗯,那就这么办吧。 反正也暂时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沉默了片刻时间,院长才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诶? 霍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逐颜开地问: ……所、所以说… 院长您是答应了吗?

 

嗯。 院长再次将目光落在雷霆身上,双手合上手掌然后轻轻点头。

 

既然当初已经决定让你负责这份研究计划,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住宿方面的事情,我就当着是『特殊状况』而破例一次答应你吧……

 

语毕,他站了起来,用手帕捂住鼻子,有点受不了异味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会议就到此为止,解散吧!

 

嗯!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我保证! 真的十分谢谢您!

 

直到院长的身影消失在监视房之前,霍普都一直语带兴奋地鞠躬敬礼。

利古迪咧嘴一笑。 在尾随着院长离开房间时,还偷偷地对霍普和雷霆眨了眨眼,做了个“有机会一起出来叙旧”的手势。

 

 

……随着大家的脚步声纷纷散去后,霍普这才有一种“终于解决了”的舒心感。

 

他整个人像撑不住似的地跌坐在地上。

双手撑地,身体略向后倾,大大伸展双腿着实地松了一口长气。

 

 

——もう大丈夫だよ、ライトさん。 已经没事了哦,雷霆姐。)

 

温雅又粲然的笑容,穿过人群,对上坐在角落的烟粉发女子。

即使没开口,但雷霆却能透过他的眼神来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很自然地抬起右手,她嘴角微翘地在半空中做出个弹指的手势。

 

而坐在几尺外的银发男子马上眼睛一眯,反射性地用手轻轻抚摸额头…

装出一副被弹而发疼的表情——这反应不由逗得 雷霆下意识捂住嘴巴,发出轻轻的笑声来。

 

 

呜呜呜~ 学长……

 

几乎被人遗忘的艾莉莎紧揪着衣角,站在一边觑看他们两人的隔空互动。

 

全身不知何时已开始缠绕着酸溜溜的雾气,艾莉莎已经做好准备要去打断他们的了。

然而就在自己跨出一步的那瞬间,领子猛然一紧,她整个人倏忽被拖起然后向后沿。

 

别打扰他们。

 

纪恩冷淡地丢出这么一句话后,就像拽着一个“被抢了玩具而哭闹的小孩”般的艾莉莎拖出监视室。

 

——留下房内仍继续对视的一男一女。

 

 

 

《待续》

 

- Edited - 2024年 09月 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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